一转眼,父亲离世八年了。母亲节过后,我更加怀念父亲。想起父亲,脑海中就闪现出他“固执”的秉性。
父亲少小勤奋好学,长辈们言传他心灵手巧,头脑灵活,珠算本事传到四邻八乡,有人请他算“大账”,他拿起算盘,“三下五除二”打得准,“四下五去一”拨得快。他有几个“二气”同学,经常打骂小同学,其中有两个,经常在放学路上铺针插刺,害得光着脚丫的同学踩得踉呛。他一看见“路见不平”出手相助去时常遭到围打,多次鼻孔留血了回家也不说。
听祖父生前说,当年百中选一考上地区财校时,正值“三反五反”运动。我怕他出门在外不安全,就劝他放弃学业在家。由于他学识才显、珠算了得,时常有人找我商量,请他出去工作,连续几次都被我拒绝。直到家运低迷时,亲友们才说服我放手,先后去过邻近几个乡镇的税务所、粮管所工作。随着家运日渐好转,我又千方百计把他叫回来。从那以后,他再也没有出去工作过,一直勤勤恳恳在家务农。
父亲婚后,携母亲随生产队下放山野开荒种地。他们来到一个四处山石杂草、遍野荒芜人烟的地方。在粮食、种子、生产工具奇缺和居无片瓦的情况下,父老乡亲们抱守成团,坚决与饥饿、寒冷等困难抗争,硬把当时的“不毛之地”改造成台台平地、丘丘良田,建起崭新的村庄。面对持续而来的农业合作化运动,父辈们的生产队粮食生产接连丰收,成为当时的示范,被四面八方誉为“第二大寨”。
那些年,父亲当村会计,是生产队长的得力助手,主要工作之一是给乡亲们计发工分。乡亲们的吃饭问题全靠这工分,父亲计发工分从不唯亲唯己。有一次,大哥和他同龄的伙伴放学后相约下地犁种,结果,犁了同样的面积,父亲发工分时扣了大哥半分。大哥找他理论,他说:“儿子,算了,你长大后会懂的。”土地包干到户那年抓阄分地,父亲放弃优先权,结果没有抓到“好地”,母亲责怪:“你玩先进、肚子怎么办?”“甭说了,我们会把地种肥的。”父亲说:“总比没有地的好,‘只要勤劳、全家团结,一定会让黄土变成金’。”
土地下户后,父亲继续当任村会计好些年头。每年收缴“三提五统”,他率先交纳,劝亲戚朋友也带头,对一时抗拒的,他逐户上门,动之以情、晓之以理,讲通政策,开导思想,催其缴纳。每年交公粮也如此。年年弄得一家人耳朵根子净是噪声杂音,好生难过。家人时常劝他别干了,他偏要干,还说要干到干不动为止。每次收取的“公款”,都小心翼翼存放,连母亲也不知道在哪儿。有时家里等米下锅、等盐炒菜,看到母亲着急,父亲也视而不见,决不动一分一厘。
父亲写得一手好字,作得一手好文章。每年春节前夕,寒冬腊月,家里春潮涌动。父亲老早买来墨条墨汁,备迎四方亲友乡邻前来写春联。年年要写上百副,远方的,他写好后托人代去;近处的叫我们挨家挨户送。他写起春联来,不看日历、不翻书本,提笔就写,一气呵气。很快一副,一副又一副,让我在他前面拉纸拉得措手不及,看得眼花瞭乱。从除夕至大年初三,父亲经常深夜起床,独自在家弄墨,把写春联时裁下的边角废纸写些论理随谈或格言警句贴于家中,告诫我们时刻警醒。每年写春联,送“货”不勤快、拉纸不平整,少不了挨几顿揍骂。
他的“固执”,少说也有几大箩。他过世之后,我每次独处,总会细数深究父亲的“固执”,领悟他的人生。每每聆听到党中央全面从严治党、并发出打“虎”灭“蝇”的强烈声响时,我更加明白父亲的“固执”之道,不就是今天的“三严三实”和“忠诚干净担当”吗?“清则廉、廉则明”,清廉则致远。父亲的“固执”,像一盏灯,在我遇到各种权利诱惑和困难挫折时,照亮我的心,敦促我律己奋进。
刘应发(作者系罗平县锌电公司党委办主任) |